【柏拉圖】
筆者近日在閱讀哲學巨匠柏拉圖的《理想國》時,發現作者花了很大的篇幅討論“正義”的問題。
有關正義的定義,古希臘著名抒情詩人西摩尼得斯說,“欠債還債就是正義”。蘇格拉底說,正義就是以善待友,以惡報敵。當朋友是好人時,善待之;當敵人是壞人時,報之以惡??傊?,正義就是利友損敵,這才算得上是正義的完整定義。
蘇格拉底的朋友特拉敘馬霍斯提出了一個新的觀點——“正義不是別的什么東西,而是強者的利益。”
他說,各國的統治者里既有平民也有貴族,政府是某一國家或城邦的統治者。實際上,為了維護各自的利益,不同的政府制定了不同的法律,有民主制的,有貴族制的,有僭主制的。他們為了自己的利益制定了這些法律,這些法律就是他們給自己臣民提供的正義。假如有人違反了這些法律,那么他們就會把他當做法律的破壞者和不正義者加以懲罰。這便是我要說的意思:每一個城邦都遵循同樣的關于正義的原則,這個原則就是政府的利益。由于政府必須擁有權力,那么合理的結論只能是,不管什么地方的正義原則,這個原則就是強者的利益。
這一觀點遭到蘇格拉底的強烈反駁:盡人皆知正義是利益,這一觀點我也同意。只是你加上了“強者”這個條件后,我就頗感困惑了。服從統治者意志的就是正義?任何一個統治者的做法一貫正確呢,還是有時候也難免犯錯呢?他們所制定的法律,是不是也都是正確的,還是偶爾也有錯呢?也就是說,他們制定的法律,對的法是有利于他們自身利益的,反之立錯了的法是對他們不利的。那么,他們不管制定出什么樣的法律,人民都必須遵守。人民不論是遵守對統治者利益有利的法律還是不利的法律都是正義嗎?
當統治者無意間下令做了一些會傷害他們自己的事情時,正義沒有維護強者的利益。因為正義就是國民對統治者的號令的服從。那么可以得出如下結論:弱者按照命令要做的事情,就不是為了維護強者的利益,而是為了傷害強者。
特拉敘馬霍斯辯解說,一個真正的統治者通常是不犯錯的,而由于他不犯錯,他下令做的事情就始終是符合他們自己利益的事情,并要求臣民執行他的命令。因此,我再重復一遍,正義是強者的利益。
蘇格拉底說,不會有哪門科學或哪種技能只顧它所支配的強者的利益,而舍棄其中弱者的利益。比如醫生,只要他還是醫生,他在開處方時,所追求的利益是病人的還是他自己的呢?嚴格意義上的醫生應該是支配人體的,而不是只圖錢財。所以,不管什么樣的政府,一個統治者,當他是統治者的時候,他如果只想著自己的利益,而不顧老百姓死活的話,那他的每一項舉措還能都是為了老百姓的利益嗎?
特拉敘馬霍斯反駁說,在你的觀念里,你幻想牧羊人或牧牛人照顧羊牛、養肥它們是為了它們好,而不是為了他自己或他的主人的利益;你還想象,假如城邦的統治者是真正的統治者,他從不把他的臣民當羊看,不會沒日沒夜地盯著自己的利益。事實是你錯了,有關正義的人和不正義的人,你的看法完全誤入歧途!
【特朗普】
從古希臘蘇格拉底與特拉敘馬霍斯唇槍舌戰的討論,筆者聯想到當今美國總統特朗普挑起的全球“關稅戰”,似乎顯現出驚人的解釋力。美國作為世界最強大的國家,同時集軍事霸權、金融霸權、科技霸權于一身,毫無疑問,它提出的所謂“公平貿易”原則絕對符合“強者利益即正義”原則。我們大致可以從以下幾方面來解讀:
第一,“正義”標準是由強者制定的
特拉敘馬霍斯提出的“正義是強者的利益”, 這一邏輯映射到現實中,表現為權力結構主導社會規范的形成。他認為,城邦中掌握權力的強者(統治者)通過立法將自身利益制度化,并宣稱符合法律的即是正義。例如,僭主制、民主制等政體下的法律皆服務于統治集團的利益,而服從這類法律的行為被定義為“正義”。這種觀點將正義簡化為權力主導下的規則體系?,F代法律體系和政治制度往往體現主導階級的意志,形式上以“公共利益”為名,實則蘊含維護既有權力關系的意圖。
美國作為全球第一大經濟體,過去主導過全球經濟治理多邊機制的構建,以布雷頓森林體系為基礎,成立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世界銀行等機構,推動建立開放型世界經濟秩序,同時通過《關稅與貿易總協定》(GATT)逐步消除貿易壁壘。
然而,今天特朗普一意孤行,推行“對等關稅”政策,企圖通過單邊加征關稅(最高達34%)重構全球產業鏈,以單邊取代多邊主義,重塑世界經濟秩序,以經濟霸權將本國規則上升為“國際正義”,這種“正義”實為強者意志的合法化包裝。
第二,強者制定“正義”標準為強者利益服務
強者制定規則的核心動機是維護自身利益。特拉敘馬霍斯強調,法律本質上是統治者獲取利益的工具,其內容必然偏向強者需求(如財富積累、權力穩固等),如同牧羊人養羊的終極目標是獲取羊毛與羊肉?,F實中,政策制定常隱含利益集團博弈的痕跡:稅收政策、行業監管規則等往往優先保障優勢群體的經濟利益,而弱勢群體可能成為制度性剝削的客體。
特朗普挑起的全球“關稅戰”,具有多重政治經濟目的,主要包括鞏固國內政治支持、重塑國際貿易規則、遏制中國崛起、維護美元霸權以及應對美國經濟結構性矛盾等多重因素的綜合驅動。
特朗普打出的旗號是“美國優先”、“讓美國再次偉大”,他宣稱關稅戰能引導制造業回流美國,增加就業,抑制通脹……卻導致美國股市巨震、物價飆升、中小企業紛紛倒閉,印證其所謂“正義”僅服務于少數資本集團利益,而特朗普自己的家族企業和他的富豪朋友圈利用不對稱信息大搞“內幕交易”,賺得盆滿缽滿。
第三,強者“正義”標準偶爾也會反噬強者利益
蘇格拉底反駁特拉敘馬霍斯時指出,若統治者犯錯制定損害自身的法律,遵守法律反而會導致強者利益損失。這說明強者可能因信息不完整或判斷失誤導致“非理性自損”,但其主觀意圖仍是最大化自身利益?,F實中,政策的試錯過程(如經濟調控失誤)常源于當權者對客觀規律的認識偏差,而非主動放棄利益訴求。
對此,特拉敘馬霍斯修正其觀點,認為真正的強者不會犯錯,其制定的法律必然精確服務于自身利益。這種修正試圖彌合理論與現實的裂隙,但本質上回避了權力運行的復雜性與偶然性。
這次“關稅戰”開打后,出現了明顯的強者正義“反噬”現象。當亞馬遜等美企公開揭露關稅導致物價上漲時,暴露出強者邏輯的內在矛盾:短期壓制獲得的利益終將瓦解其長期構建的規則公信力。中國通過“對等反制”和“不可靠實體清單”等手段,正在解構美國定義的“正義”體系。美國通脹率突破9%、納斯達克指數單周暴跌11%,證明單極霸權已難維系全球經濟秩序。正如我國最高領導人指出的,違背經濟規律的強權終將自食其果。摩洛哥學者指出的“用強權掩飾衰落”,揭示出現行國際秩序中強者定義正義的局限性,中國堅持的“互利共贏”原則,本質上是對單極正義觀的范式革命。
第四,強者兼顧弱者利益旨在服務強者利益
蘇格拉底通過“牧羊人須保障羊群生存”的類比說明:若強者完全忽視弱者利益,將導致系統崩潰(如民眾反抗或資源枯竭)?,F實中的“福利國家”政策、企業社會責任等,可視為強者為維系統治穩定性而對弱者利益的有限讓步。這種妥協本質是強者為延續自身優勢地位的工具性策略。
強者對弱者利益的有限關注,實為權力存續的策略。蘇格拉底以醫生類比統治者:醫術的終極目標是治愈病人,而非醫生斂財;同理,統治的“技藝”應以城邦整體利益為導向。若法律完全罔顧弱者,將引發反抗并威脅強者統治地位。因此,表面上“兼顧弱者利益”的行為,本質是強者通過妥協維系權力結構的穩定性。
4月2日,特朗普宣布了他的“對等關稅”方案,對所有國家加征34%關稅。4月9日,特朗普又突然宣布,從即日起,只對世界各國進入美國的商品執行10%基準關稅,“對等關稅”的其余部分延后90天執行,唯獨保留對中國加征34%關稅。
特朗普實施“差異化”關稅策略,看似在向大多數國家讓渡權益,以獲得對其關稅政策的廣泛支持,實則是在分化中國與其他貿易伙伴的關系,一方面向盟友示好以爭取談判籌碼,另一方面維持對華強硬姿態以迎合國內民粹主義訴求。接下來,通過與各國貿易談判附加“中國條件”,即要求各國出口到美國的商品降低“中國成分”,并與美國同步對中國加征高關稅,以達到圍堵中國、全面打壓中國和平崛起的戰略目的。
?。ㄔ瓌撌装l,作者系昆侖策研究院特約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