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木：《全球視野中的中國國家安全戰略》上卷(連載52)

　　【作者按】這是張文木著作《全球視野中的中國國家安全戰略》上、中兩卷（下卷尚未出版）的連載，上卷談太平洋兩岸的地緣政治的歷史形成和發展，中卷談大西洋兩岸，尤其是俄羅斯的地緣政治的歷史形成和發展，梳理了其中大國的國家力量及其擴張能力的戰略底線和極線。該書由山東人民出版社出版。其單行本目前已經斷版，內容收錄在《張文木戰略文集》第5、6卷。由于全書注釋網絡編輯耗費時力，故省略。
　　另，這套書只出版了上卷和中卷上、下兩冊，沒有下卷。下卷還在寫作中。下卷主要寫中國，其結構分天命、天時、地利、人和、使命五個部分。第一二三部分已完成，四、五部分（人和）談生產關系及其存在的的規律和必然性。我已出版的宗教、氣候書就是其中天時天命的內容。已出版的地緣政治、海權書是地利部分的內容。生產關系、使命部分是社會主義及其前途，《美國的沒落》是其中的內容。但很不夠?？磥硗瓿删砣峙率谴松氖聵I了。

　　張文木出版的著作（2000-2023）

　　上卷目錄

　　第三章太平洋兩岸大國地緣政治力量消長規律與中國外交選擇

　　第一節太平洋兩岸地區地緣政治結構特征——與歐洲比較 / 一、歐洲和亞太地區地緣政治結構特征比較 / 二、地緣政治力量評估的合力原則 / 三、北美洲與亞洲地緣政治結構特征比較 / 四、亞太地緣政治結構中的支柱國家及準支柱國家及其特征 /

　　第二節日本地緣政治戰略：底線和極限 / 一、日本地緣政治特征及由此決定的近代擴張路徑 / 二、日本的悲劇命運與“明治大帝之遺策” /（一）“明治維新”給“小日本”換上“大胃口”/（二）臺灣：和平日本的極限 /（三）大毀滅，從侵略臺灣開始 / （四）明治目標：日本人承受不了的生命之重 / 三、變動中的世界政治與日本問題 / （一）蘇聯后的世界政治及其誤判 / （二）誤判產生的原因 / （三）戰后日本問題，本質上說就是雅爾塔體系問題 /（四）擺脫雅爾塔和平體系的法律責任，將是日本新世紀外交的戰略突破口 / （五）日本問題與亞太和平 / （六）結論：要想穩定太平洋，美國只有與中國握手

　　第三節美國東亞地緣戰略：底線和極限 / 一、初入東亞：以英法俄為對手，縱容日本“順著自己的道路走下去”——美國東亞外交的第一個時期 / （一）利用日本崛起向西沖擊中國和俄國 /（二）“可憐的塔夫脫”，美國不知深淺首次觸礁東北亞 / 二、借力打力：以日本為對手，聯合中國和俄國——美國東亞外交的第二個時期 /（一）19世紀末日本東擴止于夏威夷 / （二）美國犧牲中國東北并沒有阻擋日本向太平洋的擴張 /（三）“奇怪的戰爭”：美國借助日本為其充當遠東戰略“清道夫”/ （四）美國對華地緣戰略設計及其失敗 / 三、不打不相識：力所不及的對華遏制全面失敗——美國東亞外交的第三個時期 // （一）兩場戰爭，同一結果 1. 朝鮮戰爭：美國再次觸礁東北亞 / 2. 越南戰爭：目標與資源不匹配導致美國再次失敗 /3.美中雙方敗成原因分析 / （1）美國朝鮮戰場失敗原因分析 / （2）從朝鮮到越南，美國在同一邏輯下陷入更大的失敗 / （3）中國勝利的原因 / 4. 中國參與朝戰的結果是“雙贏”：既贏了美國，也贏了蘇聯 / (二) 軍事失敗導致美國其他對華配套遏制政策的失敗 / 1. 一無所獲的對華經濟禁運，為新中國所有制改造提供了有利的外部環境，新中國由此獲得國家主體人口農民和工人的支持 / 2. 有力搭建卻無力“維修”的遏制鏈環/3. 東邊日出西邊雨：封鎖不住的中國外交/四、啟示和結論

　　第四節大國博弈中的臺灣問題：底線和極限/一、臺灣問題的歷史演變（一）臺灣是中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二）臺灣問題的由來/二、臺灣回歸中國是亞太和平發展的需要/三、一開始就混合著冷戰與尼克松主義的美國對臺政策（一）朝鮮戰爭之前的美國對新中國不承認政策及其內在矛盾/（二）朝鮮戰爭確定了美國對臺政策的基調/ 四、美國對華強硬政策高峰期的臺灣政策的底線和極限/（一）艾森豪威爾打開了限制臺灣的“籠子”，但沒有解開束縛臺灣的“鏈子”/（二）在共同防御問題上，美國態度淡漠/（三）炮擊金門事件發生，美國想的不是“共同防御”而是如何拋棄負擔/（四）臺灣只是美國布于西太平洋的一個棄之可惜的棋子/1. 在臺灣問題上的西方“慕尼黑陰謀” 2.不獨、不統、不活、不死，盡為美用，是美國對臺政策的出發點/　(五)《共同防御條約》剛出臺，美國就對“朋友”落井下石

第四節大國博弈中的臺灣問題：底線和極限

（四）臺灣只是美國布于西太平洋的一個棄之可惜的棋子

2.不獨、不統、不活、不死，盡為美用，是美國對臺政策的出發點

　　10月27日杜勒斯等與葉公超繼續會談。杜勒斯堅持限制和縮小美國對臺防御范圍的原則。他說：“美國想要制定一個共同防御條約。有關具體使該地區得以保護的問題引起了一些困難。我們不能說，如果中國沿海的每個小島嶼被中國共產黨奪取，都是對和平和安全的威脅。我們完全有理由認為，福摩薩和澎湖列島的防御對美國的安全很重要。但是，美國不會承諾為中國政府守住這些沿海島嶼而戰。”杜勒斯也知道并明確告訴顧維鈞：“防御條約可能會在某些方面削弱中國政府的地位，因為它只適用于福摩薩和澎湖列島。”同時，杜勒斯也從美國對臺灣有戰略需求來安撫葉公超，他說：

　　美國政府不想在防御安排上出現任何空隙。沿海島嶼一線從阿留申經過日本、琉球群島、福摩薩和菲律賓一直延伸到澳大利亞和新西蘭。福摩薩是這條線上惟一一個沒有得到毫無爭議的保護的地方。美國比中國政府還不想在這條線出現任何空隙。美國正通過簽訂條約努力找到答案。

　　葉公超說他最擔心的是中國主權是否會被分裂。他說臺灣“想弄清楚條約會不會將其主權僅限于福摩薩和澎湖列島。這樣的限制在政治上和心理上都是不可接受的”。葉公超說“重返大陸”是臺灣立場的支柱。杜勒斯則說：“如果能出現這樣的機會，我們要做好準備，馬上抓住它。這樣的機會可能會在一年后出現，也可能是五年。沒有人知道。”

　　杜勒斯言下之意，美國無意分離中國主權，只是不想讓臺灣控制在美國的敵人手中。至于說這個敵人，是昨天的日本，還是今天的共產黨中國，反正都一樣?；谶@個原則，美國也不希望臺灣獨立，這是因為臺灣無力長期獨立于大陸中國，也無力獨立于北方日本。

　　更何況“福摩薩獨立可能需要外部無限期地提供軍事和經濟援助”。因此，事實處在美國控制下的不獨不統的臺灣，最符合美國的利益，這是美國臺灣政策的精髓?？床磺暹@一點，就沒有了解美國對臺政策的實質。同樣，美國也不支持臺灣真正獨立，這并非是美國關心中國統一，而是認為臺灣如果能夠獨立于大陸中國，鑒于它與美國的遙遠距離，它也會有能力在政治上獨立于美國。這當然不是美國樂意看到的前景。1958年杜勒斯在大陸炮擊金門時的講話中說得非常明白：

　　如果金門失守，無論是被攻下來還是自己投降的，都會對福摩薩的反共親美政府的權威和軍事能力產生嚴重影響。福摩薩會暴露在顛覆性和/或軍事行動的攻擊之下，這樣可能會產生一個最終主張和共產黨聯合的政府，排除美國在島上的地位。

　　美國在幫助臺灣防御的同時，極力削弱臺灣的獨立能力也是美國對臺政策的重要方面。不看到這一點，同樣也就沒有了解美國對臺政策的實質。

　　10月28日，就與臺灣簽署所謂“共同防御條約”問題杜勒斯在給國家安全委員會報告中表明了這一點。他說：

　　現在我們需要使我們對中國（中國國民黨和中國共產黨）的政策與我們總體的基本政策協調一致。

　　我們的基本政策是明確而堅決的，那就是我們將矢志保衛美國的重要利益，但絕不挑起戰爭。我們渴望和平，但前提是這種和平不是以犧牲我們的重要利益或基本的道義原則為代價。

　　為了在遠東執行以上政策：

　　一、自1951年以來，我們與日本、南朝鮮、菲律賓、東南亞、澳大利亞和新西蘭達成了一系列的共同安全條約，根據對日本的和平條約賦予我們的權利，我們事實上已經擁有了對琉球群島的主權，而且我們還授命第七艦隊防御福摩薩。

　　總體而言，這些不同的措施基本上囊括了西太平洋和東亞的所有自由世界的國家，只有保持中立國身份的印度尼西亞除外。由于我們在該地區的防御力量遠離美國大陸，而不在美國大陸近處，使這些地區免受共產黨的控制對于保證太平洋成為對我們友好的水域是非常重要的。

　　這里，杜勒斯所說的在東亞地區構成保護美國西太平洋利益的前沿基地中，琉球群島與臺灣是美國控制著的即杜勒斯所說的事實上已經擁有了“主權”的地方。美國所謂“使這些地區免受共產黨的控制”的意思就是美國必須控制這些地區。杜勒斯繼續說：

　　二、我們結束了在朝鮮與中國共產黨和北朝鮮人的戰事，我們堅持這樣做是為了維護最初我們為這場戰爭而戰的原則，如果這場戰爭拖延下去，可能會導致我們同共產黨中國——可能還有俄國——的全面戰爭?，F在我們的政策是防止李（承晚）重新挑起戰爭。

　　這里，杜勒斯向美國安全部門說明，美國在朝鮮戰場上的利益是以李承晚作為攔截中國大陸和蘇聯共產黨進入太平洋的前沿屏障，以此類推，這個原則也適用于臺灣蔣介石當局。美國無意為朝鮮或中國保障其在雅爾塔體系中獲得的完整主權，而只需要它們的分離形勢作為擋住蘇聯和中國大陸力量進入太平洋的戰略屏障而已。由此推論，美國的對臺政策將是“把國民黨占領的沿海島嶼（金門、大陳等）的命運交由中國共產黨和中國國民黨之間的戰事決定，美國對中國國民黨的支持僅限于物資上援助”?，F在，美國需要與臺灣國民黨當局簽訂一個共同安全條約，但“范圍只涉及福摩薩和澎湖列島，不包括沿海島嶼”。

　　(五)《共同防御條約》剛出臺，美國就對“朋友”落井下石

　　此后在上述原則下，從11月2日始，美臺進行了九次“談判”，并于12月2日在華盛頓簽訂《共同防御條約》。雙方“愿公開并正式宣告，締結雙方的精誠團結以及為其自衛而抵御外來武裝進攻的共同決心，使任何潛在的侵略者不可能存有締約國的任何一方在西太平洋地區處于孤立地位的幻想”。其中第六條和第七條規定：

　　“領土的”、“領土”兩個詞語，在中華民國方面系指臺灣和澎湖；在美利堅合眾國方面系指西太平洋地區內在其管轄下的各島嶼領土。（第六條）

　　中華民國政府授予，美利堅合眾國接受，依據共同協議的決定在臺灣、澎湖及其附近為其防衛所需要而部署的美國陸、海、空軍的權利。（第七條）

　　在這個條約中，蔣介石并沒有從美國得到它想要的東西，相反它還通過進一步賣國的方式削弱了國民黨軍隊的進攻能力和沒有攻勢的安全。曾是“亞洲之虎”的國民黨部隊經反復受挫和限制，這時已變成了一頭被美國人接納到懷里，為美國人玩于股掌而不必為它的安全作出什么承諾和犧牲的小鹿。該條約剛出臺沒幾天，美臺所謂的“精誠團結以及為其自衛而抵御外來武裝進攻的共同決心”，在毛澤東繼炮擊金門之后的軍事攻擊中再次大跌眼鏡。

　　1954年11月1日，中國東南沿海炮聲再起，中國人民解放軍的對臺打擊從福建沿海突然北上，空軍開始轟炸大陳島，海軍艦艇出擊浙江東部海面，一舉擊沉國民黨軍隊“太平”號驅逐艦，大東島上的國民黨軍隊驚惶失措。12月2日美蔣簽訂《共同防御條約》，美軍同時在東海軍事演習與此配合。在大陸方面，從1954年12月到1955年1月上旬，中國人民解放軍在浙東前線進行軍事演習對美臺勾結予以警告。1955年1月10日，浙東解放軍對大陳島國民黨發起襲擊，控制了大陳地區；1月18日，解放軍又連續拿下一江山島，全殲國民黨守軍1000余人。

　　這一舉動對美臺《共同防御條約》的嚴肅性提出尖銳的挑戰。

　　1955年1月12日，臺灣駐美“大使”顧維鈞會見美國國務院負責遠東事務助理國務卿饒伯森、國務院中國處處長馬康衛。顧維鈞詢問美國將“給予中華民國政府以何種道義上和裝備上的支持”。他先動之以情，說：

　　中華民國政府理解美國將沿海島嶼排除在共同防御條約之外的原因。盡管美國并不負有條約義務，但中華民國政府仍希望在防守沿海島嶼時，得到美國在道義上和后勤方面的支持。中華民國當然不希望美國卷入戰斗。但是，即使美國不參與軍事行動，這些裝備和道義上的支持也會給防守沿海島嶼的中國軍隊以巨大的心理支持。

　　饒伯森回答的則讓顧“大使”心寒，他說：“這需要征求國務卿的意見。昨天，國務卿一天都不在”，而他自己“整個早晨與胡佛委員會在一起。因而還沒有機會仔細考慮中共1月10日的空襲行動”。饒伯森還建議“能否考慮將此問題交由安理會解決”。

　　顧維鈞接著曉之以理，試圖從強調戰略地位的重要性的角度說動美國，他說：

　　從心理和政治角度出發，人們普遍認為大陳島是非常重要的。但有些人認為從嚴格的軍事角度看，大陳島不具有戰略重要性。大陳島距福摩薩200英里，因此就福摩薩的軍事防御來講，大陳島的關鍵性值得商榷。但是從其他方面考慮，該島的重要性毋庸置疑。毫無疑問，大陳島失守會給中華民國政府以沉重的打擊。中共的勝利將會提高共產黨的威望，并促使他們奪取金門和其他沿海島嶼。這些沿海島嶼是進抵福摩薩和澎湖非常重要的跳板。如果中華民國政府無法捍衛自己的領土，那他在世界各地華人心目中的地位將極大受損，并會影響許多華人投靠到共產黨一方。

　　饒伯森則冷冷地說：“大陳島的戰略重要性主要是從軍事角度考慮的。我們不可能因為一些遠離福摩薩的群島而使自己陷入戰爭的泥沼。然而，即使《共同防御條約》還未獲批準，條約規定的協議范圍可以也應該得到考慮。”

　　最后顧維鈞無奈地以“中華民國政府”的名義鄭重向美國政府提出五項要求：1.美國政府應就中國襲擊大陳島一事做出官方聲明；2.美國政府應任命一名全權高級軍官到臺北做顧問，并授予該官員以“臨機決斷權”；3.部分第七艦隊只應駐扎在距大陳島較近的地方；4.美國政府應保證對防守沿海島嶼提供慷慨的后勤支持；5.美國政府應加快軍事援助計劃中規定的裝備和配給的運送。

　　這次會談正值國民黨的部隊已失大陳島，一江山島也是朝不保夕的關鍵時刻，而會談結果只以饒伯森冷冷地同意將五項要求“及早轉達給國務卿”而結束。

　　1月15日，美國國家安全委員會提出報告（NSC 5503號文件）就美國對臺政策作出“聲明目標”，在“行動方針”中仍然堅持“除非經總統批準，否則不同意中華民國政府向共產黨中國大陸采取進攻性行動”的原則，美國只承諾“根據《共同防御條約》，適當時可以在福摩薩和澎湖內及附近地區部署符合美國國家利益的美國陸?？哲?rdquo;。這就是說，美臺盡管簽訂了《共同防御條約》，但美國在臺海的軍事存在并不以臺灣利益而是以“符合美國國家利益”為前提。

　　盡管如此，美國人也不是不明白此時對蔣介石隔岸觀火的態度太不地道。1月19日，杜勒斯在與艾森豪威爾共進午餐時坦承美國采取的“逃跑主義”已受到“質疑”，他說：

　　隨著中共對國民黨控制島嶼日漸強勁和有效的進攻，我愈益關注遠東的局勢發展。很明顯，沒有美國的干涉，這些島嶼無法保住。而且我看到，對我們意圖的質疑正影響我們在該地區的聲望，因為從許多方面判斷，我們都應保衛這些島嶼，而我們未能這么做就表明在真正的危險出現時，我們采取了逃跑主義。我認為，明確立場、堅持立場，是非常重要的。我進一步指出，我對此刻宣布放棄這些島嶼的可行性持懷疑態度，因為這對中華民國將是很大的沖擊，而可能使之轉過來反對我們。他們現在不斷地向我們要求軍事上的援助。

　　此時，也就是在臺灣的“黃花菜都涼了”之后，美國才開始認真考慮“共同防御”問題，但美國“深思熟慮”后的方案也從如何削減而不是重新奪回蔣介石失去了“反攻大陸”的前沿島嶼入手。在與總統午餐并得總統授權的兩個多小時后，杜勒斯約見葉公超和顧維鈞預先向他們透露美國堅守金門，放棄馬祖的方案。他告訴葉、顧二人說：“美國不可能把防衛范圍擴展到馬祖，我們認為該地區無法防守。”即使如此，葉公超也是有了些面子，說他“非常高興美國政府已做出明確的決定”，他同時怨婦似地表示“美國的含糊態度持續太久”。

　　1月22日晚，蔣介石邀請美駐臺“大使”蘭金前往住所，“就當前發展形勢討論了近兩個小時”，蔣介石接受大陳島撤軍，但是“堅決反對?；?rdquo;。他希望“美國能夠把防守范圍擴展到馬祖和金門”。蔣介石“反對?；鸬膽B度比三個月前更加強烈”。他極力說明，“他的軍隊已準備在大陳島堅守到底，而不經頑強抵抗就放棄這一地區，會給士兵和平民造成十分嚴重的影響”。

　　1月25日、31日，美國第84屆國會第一次會議，眾、參兩院通過《防御福摩薩聯合決議》。代理國務卿胡佛隨即致電并指示蘭金向蔣介石傳達已得到美國總統批準且要求絕密的美國對臺底線，稱：

　　為了保障福摩薩和澎湖列島的安全，使它們避免受到武裝進攻，國會以絕對優勢投票通過一項決定，授權總統在他認為必要的情況下動用美國的武裝部隊。這項授權包括，只要他斷定對確保福摩薩和澎湖列島的防御來說必要或適宜，美國就可以保護該地區現在友好國家手中的一些有關地方和領土，保障它們的安全。在目前的局勢下，總統的目的是幫助防御金門和馬祖，使它們避免遭到武裝進攻——如果這種進攻，根據他的判斷，實際上是為了對福摩薩和澎湖列島的武裝進攻提供援助和進行準備，并威脅到對它們的防御。此時共產黨對金門或馬祖的進攻，造成了嚴重的威脅，很可能導致它們失守。這就屬于總統所斷定的那種進攻。

　　但在電報的“最后聲明”部分，又特別說明美國“不可能畫出一條絕對的地理界線，或明確提出哪些島嶼對防御福摩薩重要，哪些不重要。共產黨軍隊在該地區的任何重大集結都會引起美國的關注”。

　　《防御福摩薩聯合決議》是在臺海第一次危機時美國對“保護”臺灣政策的最近底線的因而是最有實質內容的政策表態，但比較從1954年12月美臺《共同防御條約》的簽訂到1955年1月18日中國人民解放軍攻克大陳島、一江山島，再到1月28日美國國會通過的所謂《防御福摩薩聯合決議》，美國對臺政策并不是支持蔣介石前進或收回地盤而是支持他后退和縮小地盤。在炮擊金門事的軍事對峙中，與其說美國保護了臺灣蔣介石政權，不如說美國利用了這次危機在蔣介石背上反踹了一腳，這與前述40年代德、日比較起來，美國利用危機在英法背后踹了一腳再將英法扶起反打倒德日的行徑一樣。其實，美國人對蔣政權是非常“自私”的，他想給蔣介石保護的范圍是很小的且是以恩賜的態度并隨時準備好各種托詞溜走的。我們將在后來兩岸軍事對峙中還會看到，美國人的“莊嚴承諾”也是靠不住的。

　　接下來便是在美國逼迫下蔣介石從大陳島的“勝利大逃亡”。一方面，美國慫恿新西蘭于1月28日在聯大提出關于在臺灣海峽?；鸬奶岚?，另一方面美國命令第七艦隊和其他部隊幫助國民黨部隊從大陳島撤退。此前，美國通報蘇聯，實則想讓毛澤東“高抬貴手”，不要對撤退的大陳島美蔣武裝予以打擊。1月29日，美國總統又給太平洋軍區總司令雷德福下達指示：“無論中共采取任何挑釁，太平洋總司令無權發動任何針對中國大陸的進攻。”當天晚11時，蔣介石請蘭金向美國國務院傳達其不滿看法。他表示：“明、后兩天是關鍵時刻，此后的?；鹫勁袑I造綏靖的氣氛，而惟一收益的是共產黨”。蘭金注意到：“蔣今晚比我記憶中的任何時候都緊張?？磥硭J為，美國將秉承英國的意思，讓他在金門和馬祖問題上失望，而忽略了目前的軍事形勢和在福摩薩及其他地區造成的心理影響。”2月5日，美國國務院發布聲明說：

　　中華民國政府已通知美國政府，它將把它在軍事力量從大陸——在臺灣北面200英里的一群小島——重新部署到其他陣地去。

　　它已請求美國軍隊予以援助，來保護并協助這些軍事力量的重新部署工作和希望離開這些島嶼的平民的撤退工作。

　　美國政府已再次通知中國政府，為了確保和保護臺灣，依照1955年1月9日通過的國會議案，美國政府將給予中華民國援助來保衛現在中華民國手中而美國認為是保衛臺灣和澎湖所必不可少的有關陣地和領土。

　　希望這些步驟將有助于使共產黨進攻的停止，有助于西太平洋和平與安全的恢復。

　　2月12日至14日，中國人民解放軍拿下上、下大陳島。至2月25日，浙東海面全部為中國人民解放軍所控制。其間，美國的第七艦隊確實進入了臺灣海峽，但其任務竟不是幫助蔣介石堅守而是讓蔣介石盡快退出浙東海區。3月15日，毛澤東指示國防部長彭德懷：

　　馬祖及其他任何島嶼敵人撤走時，我均應讓其撤走，不要加以任何攻擊或阻礙。此點請予考慮確定，指示華東及福建。

　?。?strong>下篇待續）

　　第四節大國博弈中的臺灣問題：底線和極限

　　(六)美國對臺“承諾”底線一落再落：要求蔣介石放棄金門、馬祖。蔣介石已不相信美國會幫他守住臺灣。